高音甜、中音準、低音勁

電影《無間道》於主要劇情以外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恐怕就是「高音甜、中音準、低音勁」這組形容詞。有報章報道，就是這句美麗的台詞，為鴨寮街帶來不少年輕的中產女性新客。

然而，當你仔細一想，就會發現此話到處都是不合理的地方。我不是黑膠發燒友，也不懂膽機，更不知高音如何才算甜，不過「中音準、低音勁」這兩組詞語，則肯定有問題 ── 若然中音要準才動聽，難道高低音就不用？對黑膠唱片來說，低音的準確性其實比中音的要求還要高，原因是物理上，低音令唱盤的唱針擺動得更闊，從而需要較闊的刻軌。然而用較闊的唱軌會令唱片的容量下降，因此製作唱片之時，歌曲會先經過均衡 (equalization) 處理，減低低音的強度（讀者也可以親身觀察這個事實：只要在播放唱片時關掉擴音器，直接仔細聆聽唱盤發出的聲音，你會發現，基本上只能聽到高中音所發出的震動，低音的段落幾近不可聞）。當唱盤播放低音的時候，就要將預先均衡過的聲音作相反處理，放大低音的強度。此時，聲音輸出的真正重點並非是「夠勁」，而是「夠準」。要夠勁並非難事，只要用較強的輸出功率夠強就行；說得誇張一點，若將音量扭到最大，搞到鄰居要報警，就唔慌唔勁。要輸出準確，才考音響設備的功夫，若過量放大，低音會蓋過高中音；若放大不足，聲音又不夠雄渾。

看議論文章，最重要是懂得分辨「事實」與「修辭」。有些人寫東西很好看，話又說得天花龍鳳，若不仔細思量而照單全收，很容易中了語言的陷阱。「高音甜、中音準、低音勁」只是文學修辭，保安局長李少光的所謂「社會安寧」亦一樣。當他譴責高鐵包圍立法會的示威者干擾社會秩序，破壞社會安寧，所謂「社會」是甚麼意思？所謂「安寧」又是甚麼意思？中環是商業區，立法會又遠離民居，週末晚上的中環交通更是疏落，當晚的示威，究竟影響到誰的安寧？若說附近的酒店旅客，那影響他們休息的，是示威本身，而非李局長口中的「衝擊警方防線」、「企圖衝入立法會」、「堵塞道路」等等行為。

李少光又強調警方「非常克制」，只因部分示威者謾罵警員，作出挑釁，才使用胡椒噴霧。然而，就算示威者的行為不合法，警方仍不能以另一個不合法的行為報復。由於當時警員的人身安全並無受威脅，他們沒有預先警告就往示威者臉上噴胡椒噴霧，無論李少光如何辯解，都是錯誤。至於他謂使用胡椒噴霧是最低武力，那零星幾個示威者擲水樽、拆鐵馬（姑勿論此等行為是否正確）又何嘗不是？若論暴力程度，給水樽擲中，頂多腫痛幾日（除非高空擲物），但給胡椒噴霧射中，卻可以令角膜受損，甚至令哮喘病患者致命。其實水樽只是民間七武器之一，胡椒噴霧卻是受法例管制的武器，運用何者才較暴力，不言而喻。面對不過幾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就如臨大敵，強烈譴責，你做初一我做十五，邊境有人搞綁架卻置之不理，扮時運高睇唔到，這就是刻下的香港治安官現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