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3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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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峰風急客擠 華人喪命 同日150人攻頂4死 16年最嚴重
【明報專訊】……英國醫學期刊曾表示,1921至2006年間,共有8030人登珠峰,惟有212人在登山過程中不幸罹難。
以上報道有些誤導 ── 該 8030 人只包括登山客,罹難的 212 人卻包括登山嚮導。後者據文章統計,共 6108 人,因此是 8030+6108=14138 人當中有 212 人死亡,大約等於 1/67。此外,由於該期刊文章研究的,是登山的死亡率,因此所謂 14138 人,其實是 14138 登山人次

212 名罹難者當中,有 192 名死於 base camp 以上高度。文章並無說明其餘 20 人是回到基地營之後才死亡,抑或未上山就捱不住。

死於 base camp 以上高度的 192 人次當中,登山客的死亡率為 1.6%,或每 63 次死一次,比嚮導的死亡率 1.1%(每 91 次死一次)高出約一半。然而,一名登山客可以登山多次,卻不能死多於一次,故此,若從「獵犬終須山上喪」的角度去看,普通人攀登珠峰而始終一死的機會率,實際上應比 1/63 為高,不可謂不危險。

參考文獻:Firth, P.G. et al, Mortality on Mount Everest, 1921-2006: descriptive study. British Medical Journal 2008; 337:a2654.

愛的教育(外篇):春季遊學團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上堂頭愕,不如遊學。

共產主義 吾黨所宗
我建強國 爾進大銀

今次為你們安排的遊學團,是由愛國愛港的「香港國民教育促進會」籌辦,絕對不會令你失望!此會人才濟濟,理事會當中有不少政商精英。例如:
  • 今屆主席姜玉堆先生,服務香港多年,曾任東區區議員。1993-94 年間,他被廉署起訴慫恿他人在選民登記表上填報虛假地址罪成,判監三個月但緩刑兩年(新報明報報道),成為革新香港選舉工程方法的種票先鋒革命先行者。姜先生又於 2002 年在大公報發表文章,敦促特區政府儘快就基本法第二十三條立法(中國網報道),詳細解釋立法是「香港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個特別行政區,維護國家主權及領土完整、立法保障國家安全、防止顛覆國家的舉措,是政府和每一位公民應有的義務和責任」。他的文章不但盡顯愛國情懷與熱愛國民教育之心,還初步掌握共產中文新中國語文的文風,令人O嘴驚嘆。
  • 榮譽顧問曾德成先生,是現任民政事務局長。曾先生於上世紀曾參予六七暴動反英抗暴」行動,對抗港英殖民政權。此行動於全港放置了過千炸彈,其過程又導至五十多人死亡、近千人受傷,儘管曾先生當時只負責派傳單,但他無疑是熱心的恐怖份子愛國者。
  • 會務顧問梁愛詩女士,於香港主權移交回歸祖國之後擔任首屆政府的律政司。英文虎報誇大銷量案中,梁女士為了特首董建華老友胡仙的公眾利益,不起訴胡仙,只起訴三名涉嫌與胡仙串謀做假賬的人士,維護了社會和諧。她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多年前特區政府擬就基本法第二十三條立法時,言簡意賅地提出第二十三條是「市民頭上的一把刀」。其實特區政府打算於中、小學推行愛國主義國民教育,大可先於小學教導學生第二十三條是「市民頭上的一把刀」,再到中學教第二十三條是政府「用枝槍指住我個頭」(語出香港電影《英雄本色》)。此舉既遵循中共「循序漸進」的原則,又有本土化的比喻,更可令學生逐步明白中共「槍杆子出政權」這個國情,實在一舉三得。
  • 會務顧問譚惠珠女士,曾於英治港英年代同時擔任立法局、行政局、市政局及區議會的議員工作,是罕有的四料議員。1990 年,她擔任交通諮詢委員會主席期間,被揭發公眾得悉她擁有先達的士公司股份。後來她不再獲委任為擔任行政、立法兩局議員及交通諮詢委員會主席,開香港政治人物有利益衝突風氣之先河,為日後特區政府官員涉及利益衝突時,如何順利更替人事立下良好典範。主權移交回歸以後,財政司司長梁錦松先生因「偷步買車」而被迫辭職下台,也可以說是追隨譚女士的足蹟。譚女士有如此高尚情操,國家自然不會放過。譚女士現為港區全國人大,是港人參與國家政事的範例。
  • 理事會成員還有從屬於執行六七暴動反英抗暴」的恐怖組織工運組織「工聯會」的其他成員,例如現任會長鄭耀棠先生。此外還有由共產黨領導的本地最大政黨「民建聯」的前任或現任成員,例如與鄭同為中共地下黨員的現任立法會主席曾鈺成先生。曾先生近日利用立法會議事規則第九十二條來促進立法會的議事效率,人所共知,此處不贅。說不定日後曾先生為了加強各議員的屁民/奴才國民身份認同,會憑此規則規定各議員議事前,必須先舐某人的鞋底(例如用由北京專程運來,習近平先生曾穿過的鞋子)呢。文革時期,毛主席曾贈某工廠幾個芒果。這樣偉大的革命成「果」,理論上當然要供全廠人分享,然而只得幾個芒果,又不夠每位員工吃上半口。是後廠方決定將芒果供奉於當眼處,令眾人得以瞻仰。後來芒果開始腐爛,廠方又不能將毛主席所贈棄掉,於是將芒果煮水,每人喝一口。鞋子不能吃下肚,但每人舐一下,相信也可讓議員一沾毛主席的革命風尚吧。
  • 榮譽顧問李剛先生,是中聯辦副主任。香港的反對派經常指摘中共干予本地政事,又說政府辦國民教育乃中央指派的政治任務,可是正如鄭耀棠先生所說(文匯報報道),「所謂的介入,如果是給香港好處,對香港市民是好的,為何我不歡迎介入」?
有咁多罪犯精英幫忙,係咪未出發先興奮呢?這群革(你老)命家為了服務香港,有些在回歸前受牢獄之苦,有些於回歸後又遭反中亂港份子刁難,但英雄莫問出處,希望各位同學唔好被別有用心的人洗腦,反而應該熱烈擁護他們才對。
大地在我腳下
不過同學除了心懷特區之餘,亦別忘祖國。始終「一國」是主體,「兩制」是從屬。試問沒有國,哪有家?中國人民站起來,又或者香港之所以能夠進入新殖民統治脫離殖民統治,完全係共產黨領導的新中國的功勞,所以我們主張國民教育應該是愛中國共產黨的教育!國民教育遊學團,應該改為共產黨聖地(內地稱為紅色資源)朝聖團!香港國民教育促進會舉辦過一系列的「色之旅」,就包括「慶祝中國共產黨建黨九十週年 ── 香港青少年色之旅湖南行」、「香港青少年色之旅福建行」與「香港青少年色之旅陝西行」等等。例如湖南行,根據中國共青團報道,湖南省委書記、省人大常委會主任周強「對代表團來湘參訪表示歡迎,並對香港中聯辦長期以來給予湖南的支持表示感謝」。他又說,「湖南作為革命聖地,色資源十分豐富。 香港青少年來湘開展色之旅,有利於加深對中華文化的了解,培養愛國愛港的情操。」

其他遊學團也有遊紅色資源的例子,例如「和富國民教育及交流團」的「高鐵湖南之旅」,學生就走訪了毛澤東的故鄉韶山市,「了解一代偉人毛澤東主席的生平事蹟及歷史」。試問置身飄飄紅旗之間,站在宏偉的毛主席銅像腳邊拍團體照,如何能不令人心情膨湃,如何能不顯示中國人民大團結呢?

香港國民教育促進會主辦,青年事務委員會贊助,
中共福建省委統戰部、共青團福建省委、
福建省旅遊局及香港福建同鄉會合辦
「香港青少年紅色之旅福建行」之
「香港青少年紀念八一建軍節軍民聯歡會」
同學如欲參加「香港國民教育促進會」的活動的話,請從速報名。今年該會活動得到特區政府青年事務委員會「青年內地考察團資助計劃」撥款資助,同學只須繳付一千五百港元即可包七日行程。詳情請參閱該會網頁。

伸延閱讀 ── 一些從網上找來的「紅色之旅」遊記 (1, 2, 3, 4, 5, 6) 。學生的反應大體上算正面,不過此正面乃從旅遊角度而言。至於主辦方希望宣傳的愛國教育,大多數學生似乎並不上心,更加唔會上腦,不過要說大陸的 propaganda 完全無用,又並不盡然。例如「炎黃子孫」此等不盡不實的語言,還是會滲進部份學生的語彙之中。

2012年5月22日星期二

有麝自然香 ── 特區十年史

有人說從來只有勝者的歷史,亦有人說歷史只有詮釋,沒有真相。我自己就覺得,一般人習慣批評史家不中立,卻鮮有反省自己是否因史家之言不中聽,就認定對方寫得不好。

治史難,一般博客寫歷史,更難。剛從網上看到以下這個網誌,覺得非常值得推薦:
香港 1997 ~ 2007 (特區十年史)

姑勿論作者本身的論點,單看作者將海量的史事寫得有條不紊,已經教人佩服。

2012年5月12日星期六

愛的教育(一)

人民日報海外版
「香港青年交流促進聯會(我聽都未聽過)創會主席龍子明援引一份國外研究指出,從1870年到1970年的百年間,在憲法中明訂國家有義務提供國民教育的個案從43個增到139個。遍觀當今世界,重視國民教育已成為國際慣例。」
有無咁誇張呀?查維基百科,全球現時只有 127 個國家有成文憲法,加埋四個有不成文憲法的國家,亦不過 131 個行憲。1870-1970 年間,有憲法的國家數目,會比現在多?真係奇怪。

1994 年共青團的愛國主義教育宣傳組畫
(圖片來源:chineseposters.net

落錯鞋油?
人民日報並無講清楚那「國外研究」是那一份,龍子明先生於提交立法會的某意見書,亦只說是「外國學者 Ramirez 和 Boli-Bennett」的研究。經網上搜尋,我相信他所指的,可能包括下列其中之一:
英語遇著 "national education" 這個片語,一般都並非作術語解,而是像「國內的教育」或「國家提供的教育」這樣的普通字面解釋(譬如 "national education system" 或 "national education goals")。就算是中文「國民教育」一詞,本來也是指「對國民的教育」,而非港府的用法。文首援引的研究論文說「在憲法中明訂國家有義務提供國民教育的個案從43個增到139個」。姑勿論 1970 年有 139 個國家擁有憲法是怎麼一回事,我想論文原作者的意思,其實是「在憲法中訂明國家有義務為國民提供教育的個案從43個增到139個」,而不是龍子明所想那回事。(只是我並無下載上述論文的權限,如有誤解,還請讀者指正。)

現在港府所謂國民教育或 national education,人民日報就說得很白:「所謂國民教育,大體而言就是愛國教育」。全世界好像只有兩個地方,將愛國教育說成國民教育,一個是香港,另一個 ── 不,不是中國大陸,共產黨認為「愛國主義教育」是值得炫耀的東西 ── 是新加坡。兩地政府到底是嫌愛國教育的名字太臭,會暴露它的政治宣傳 (propaganda) 本質,抑或有其他原因才取這麼一個化名,我就不加妄斷了。

國民教育、公民教育、愛國教育
愛國教育即是 patriotic education。我不清楚現時全球有幾多國家規定學校要有愛國教育,但是以香港人較多留意的英、美、加、澳、紐、日六國而言,除了美國的情況有點複雜之外,其他五國均沒有將愛國教育獨立成科,更遑論強制中、小學教授。它們當中,倒有一些設有「公民教育」(civic education) 科目。

何謂公民教育,何謂愛國教育,並無公認定義。一般來說,公民教育側重教導學生建立公民身份 (citizenship)。這可以包括教導學生了解國家的政治制度、公民的權利和義務,引導他們包容不同文化和種族,平等待人,融入社會。愛國教育則以建立學生的民族身份 (national identity) 為目的,強調國家成就,教導學生以國家為榮,培養他們對國家的感情。兩種教育方式,一種重理,一種重情。它們亦有重疊的地方,例如兩者均希望學生對國家更感歸屬,只是公民教育是從教導學生如何憑參與政治來改變社會,來加強學生與社會(或國家)的聯繫感,而愛國教育則從文化或歷史角度切入。

勉強打個比喻,公民教育就是想學生明白「xx你我有份」(xx = 香港/中國/英國…),而愛國教育就是想學生從心底說出「我是xx人!」原則上,兩種教育並不互斥,事實上,有些國家的公民教育課程也滲入了愛國教育成份。

留意我於上面提到 national identity 的時候,寫的不是「國民身份」而是「民族身份」,原因是 national identity 指的並非國籍 (nationality) 問題,而是民族 (nation) 問題。一個非洲裔黑人移民英國,他不會對自己移民後的國籍(英籍)心存疑問,或者亦樂於享受或履行自己的公民權責,卻未必會對別人說 "I am British",而只會說 "I am a British citizen"。甚至英國本土的蘇格蘭人,也可能只說 "I am Scottish" 而不說 "I am British"。National identity 指的,就是這種 Britishness/Scottishness/Germanness/Frenchness/Chineseness/...。移民缺乏移居地的民族認同,乃常見之事。同樣道理,殖民地人民亦未必覺得自己與宗主國本土國民同聲同氣。

政府的《德育及國民教育科課程指引(小一至中六)諮詢稿》內的種種要求,諸如「教師如發現學生對國家民族感情不太強烈時,不要批評,並接納其表現,但仍請學生為此作自我反省」,又或者着教師指示學生「請大聲說出『我為到自己是一個中國人而高興』」等等,根本就是愛國教育的內容。政府明明想搞「愛國教育」,卻說「國民教育」,還稱其宗旨為培養學生的「國民身份認同」。比起來,人民日報還來得坦率一點。

2012年5月11日星期五

2012年5月9日星期三

讀報偶感

昨日本來想找台灣「拒絕中時運動」的新聞,不經意之間卻翻到另外一則:
港推國民教育指引 挨批洗腦,旺報,2012-05-08
中國殖民政府欲在港推出「國民教育」,應該是舊聞吧,怎麼現在才報道?搜尋一下,發現明報成報也報道了類似新聞,原因是人民日報海外版於 5 月 7 日刊出了題為《国民教育不是“洗脑”(记者观察)》的文章。人民日報每日都有關於台、港、澳的評論,現在不過有一篇文章談國民教育,究竟有何特別?我不明白。旺報與成報分別說人民日報「特地發表評論」與「罕有地發表文章」,大概他們真的認為情況有些特殊吧。

報界常常有傳說謂,中共喉舌報的報道或文宣,都是經多重嚴格審查方能刊出,一字一句也經過斟酌,不過我對此說一向都有些懷疑。早前大陸官網上的「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簡歷,就急不及待以未上任的梁振英換掉仍在位的曾蔭權,還要稱梁為「同志」(中共對黨員才用的稱謂)。即使是現在這篇談國民教育的文章,提及教育局首席助理秘書長張國華時,也漏掉了他的姓氏,令我差點以為這位「國華」是位稀有姓「國」的先生。這當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編輯錯誤,卻顯示了中共文宣並非滴水不漏。

話說回來,旺旺中時集團究竟有幾親共?香港人對蔡衍明的傳媒人印象並不深。兩年前他入股亞視後,亞視的親共色彩有否轉濃,我想大部份港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反正近年亞視均一直都予人一個大陸電視台的印象,而且要說親共,亞視各個年代都比不上 2010 年王征篡位之後那麼嚴重。港人對蔡衍明的亞視,記得的大概只是播出太多旺旺食品廣告而已,更莫說港人鮮有留意的台灣傳媒生態。(肥佬黎辦台灣壹電視遭遇滑鐵盧,我想就沒有太多香港人知道。)

有趣的是,比較旺報、明報與成報三篇報道,其實以旺報這篇最有批判力。將「洗腦工程」聯繫到中共近日於新疆推行的「東風工程」,這個角度很好,反而明報與成報的報道,純粹節錄了人民日報的文章內容,並無找第三方評論,就很有小說《銀河英雄傳說》中,那班拿政府新聞稿當採訪的記者的感覺。當然,旺報這篇也只是好一點點而已,報道中「國民教育」那部份,同樣是照本宣科,節錄人民日報的文章內容。像這些坐在馬桶上,拿著筆記簿電腦上人民日報網站,就可以 cut and paste 的文章,何以要「特派員林琮盛」於「北京報導」,像我這種行外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明白的。

Princess of Hong Kong

不是李司棋啦,而是大不列顛的香港公主。

維多利亞女王致比利時國王(女王的叔父輩) ,1841 年 4 月 13 日
"Albert is so much amused at my having got the Island of Hong Kong, and we think Victoria ought to be called Princess of Hong Kong in addition to Princess Royal."
亞厘畢(王夫)對我取得香港島感到非常好玩,我們覺得維多利亞(女王的長女)除了稱為長公主以外,還應稱作香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