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奴上台以後,政治急劇敗壞,所以說上週只得五、六萬人遊行,就有些令人意外,亦令我想起 2004 年的爭議。自從 03 年五十萬人上街之後,七一遊行變得全城囑目。翌年七一,主辦的「民間人權陣線」(民陣)聲稱有 53 萬人上街,但憑多方學者估計,遊行人數應介乎十一萬至廿一萬之間,與民陣的估計天差地遠,引起激辯。今年遊行人數公認自 05 年以來最多,數目再成為話題。民陣聲言有廿一萬人,與前述兩港大隊伍估計的六萬四及五萬八,再次呈現巨大落差,亦令我想知道今年及 04 年各方對七一遊行人數估計的細節。
2004 年大學聯隊與今年 POP 的統計方法
(資料來源:#1, #2, #3, #4, #5) 2004 年的七一,有多個研究隊伍調查遊行人數,其中一隊由港大、理大及中大學者組成。港大的鍾庭耀當年也在聯隊之中,而拿當年聯隊的調查方法與今年 POP 的調查方法相比,基本上並無二致。以今年為例,簡單來說,隊伍先在遊行路線中,軒尼詩道與軍器廠街交界的天橋上設置監察點(下圖),佈置人員及攝錄機:
圖片來源:港大民意調查計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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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遊行人士可能提早離開,或者在大隊經過天橋後才加入,所以未必經過監察點。為求行文方便,姑且稱這類人為「未監察人士」,而他們佔遊行人數的比例為「未監察比例」。當年聯隊於遊行結束之後,嘗試用問卷找出未監察比例,他們以隨機抽樣電話訪問形式,成功訪問了 3512 位年滿十八歲的巿民,平均回應率是 63.8%,其中 231 位聲稱曾參與七一遊行。他們回答了下列問題:你遊行時有沒有經過軒尼詩道與軍器廠街交界的行人天橋,從灣仔進入金鐘地段?結果 231 人當中有 77.4% 回答有經過該天橋底。由於聯隊從人手點算估計出有 149,057 名受監察人士,所以推斷總遊行人數為 149,057 × 100 / 77.4 ≈ 193,000。
調查結果發表之後,其電話訪問程序受到批評,譬如《東南西北》的宋以朗先生就認為有以下缺點:
- 聯隊假設了回應問卷者與拒絕受訪者的統計特徵沒有分別。
- 由於受訪者須年滿十八歲(很奇怪的要求),他們其實亦假設了 18 歲以下及以上的遊行人士有同一統計特徵。
- 3512 位回應者之中,竟然有 231 說有參加。由於當年香港居民之中,約 5,500,000 位為十八歲或以上,因此按問卷結果的比例計,應該有 5,500,000 x 231 / 3512 = 362,000 人遊行,明顯與聯隊估計的 193,000 人不符。這顯示了當年遊行氣氛熱烈,許多沒有遊行的受訪者也謊稱有去遊行。
我的想法略為不同。一般人未必會想到「你遊行時有沒有經過軒尼詩道與軍器廠街交界的行人天橋,從灣仔進入金鐘地段」這道問題有何微言大義,既然謊稱有遊行,應該也會回答「有經過」。換言之,即使有人說謊,相信只會拉低未監察比例,從而拉低總遊行人數,所以聯隊根據問卷結果而對遊行人數作出向上修正,我相信應該是有效的,只是修正的幅度未必足夠。
今年 POP 依然以抽樣電話訪問來找出未監察比例,但尚未完成電話訪問,因而暫用去年未監察比例為 30% 這個數字作推算。他們亦無說明會否(或能否)改善問卷設計,減輕謊報的影響。以前有些家訪的問卷,含有敏感問題,於是調查員會讓受訪者抽暗籤,於敏感問題及某條人畜無害的問題之中二擇其一。由於調查員不知受訪者抽到那一條問題,因此受訪者可以放心回答。也許 POP 可以用類似方式應付謊報者。例如,與其問受訪者有無參加七一遊行,可不可以將問卷設計成下面這樣?
(A) 以下我會問兩條問題,若貴戶的成員數目為單數,請回答問題一,若是雙數則回答問題二。請勿告訴我你回答那條問題,只須回答「有」或「無」即可。由於調查者不知受訪者回答那一條問題,因此受訪者會少了說謊的誘因。此外,全港住戶成員數為單數的比率可從統計處獲得,問題 (A1) 及 (B1) 中回答「有」或「無」的比例也是已知(註:為求方便,此處假設回答 A1 與回答 B1 並不相關,否則,應選擇不相關的問題或已知答案的 joint distribution 的問題來問),因此從問卷答案的統計,可計算出問題 (A2) 及 (B2) 中回答「有」或「無」的比率。對於問卷設計,我並不在行,不知上述方法實際是否可行,或有無其他解決辦法,還望有識之士不吝賜教。
若受訪者回答「有」,再問下列問題,否則結束訪問。
- 政府現正建議一套機制,當有立法會議員出缺時不再舉行補選,而是由換屆選舉落敗候選人其中之一補上。請問你於訪問前有無聽過這個替補機制?
- 你有無參加今年的七一遊行?
(B) 以下我會再問兩條問題,若閣下剛才回答問題一,請繼續回答以下的問題一;若剛才回答問題二,請回答以下的問題二。請勿告訴我你回答那條問題,只須回答「有」或「無」即可。
- 去年(5月16日)立法會五區補選中你有無投票?
- 你遊行時有無經過軒尼詩道與軍器廠街交界的行人天橋,從灣仔進入金鐘地段?
葉兆輝的統計方法
(參考資料:#1, #2, #3) 港大的葉兆輝於 2004 年及今年均有組織獨立隊伍調查遊行人數。葉本身的統計素養很高,但奇怪的是,他似乎從來都沒有像 POP 般在網站詳述調查方法。從當年報章及今年《星島日報》與《明報》報道來看,他的隊伍是每五分鐘點算頭一分鐘,方法與 POP 十分相似,只有兩點顯著分別:
- 葉除了於軍器廠街之外,還於波斯富街設置監察點(04年兩個監察點分別位於銅鑼灣電業城附近及金鐘太古廣場附近天橋)。
- 葉並非以電話訪問,而是在第二個監察點附近隨機訪問遊行者是否在第一個監察點以後才加入。假設於第一個監察點以後才加入遊行的受訪者比例為 p,而在第一監察點點算到的遊行人數為 m,在第二監察點點算到的遊行人數為 n,那麼葉就將總遊行人數推論為 m+np。
如何界定「遊行人士」,人言人殊,但只要遭定義排除的遊行者數目不多,不把他們納入計算也影響不大。2004 年兩個監察點位於銅鑼灣電業城及太古廣場附近,較接近遊行路線的起末兩端,因此 (a), (c) 兩部份可以不理,但 (b) 部份可能有很大偏差。今年兩個監察點位於遊行路線太約三分一及三分二之處,(b) 部份的誤差仍可能顯著,但相信還不致於將民陣聲稱的廿二萬人低估成六、七萬人這麼離譜。
宋以朗先生當年於網誌中認為,大學聯隊所用方法不及葉兆輝的那麼好。就估計未監察比例而言,我也同意 ── 若聯隊可以用較複雜的問卷來消除謊報者的影響,要計算未監察比例的統計誤差就可能反過來變得複雜,不及葉的設計乾淨。然而,葉的調查本身亦有可議之處。用他的方法,遊行人士同樣可能謊稱自己沒有經過第一監察點,從而拉高未監察比例。更重要的,是葉並無詳細披露統計方法,有些細節付諸闕如。例如 2004 年那次,據《星島日報》所載(宋以朗譯):"At each counting station, three workers independently counted the number of marchers for the entire march period."何謂「獨立地點算」?是每人都負責所有行車線,然後取平均值?抑或如聯隊般一人負責一條線?他們當年「發現平均每分鐘最高流量達六百人次」(《星島》報道),亦即每秒十人,要是各人皆負責所有行車線,除非是神級的點算員,否則很難不出錯。
報章又說,按人手點算及現場抽樣訪問,前述的 m=125,000, n=110,000, p=0.23,所以 m+np ≈ 150,000。然而,考慮到漏數了前述 (a), (b), (c) 三項,葉最後決定將總人數再加 10%,變成 165,000。這 10% 如何「估」出來,《星島》沒說,其他報章也沒說。更神奇的,是添加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 10% 之後,葉兆輝竟然可以估計到 margin of error 為 25,000 人。當年聯隊的抽樣電話訪問縱有瑕疵,但每個數字均有來歷。相比之下,葉兆輝的調查也許準確,也許不然,但他沒有披露足夠細節,又似乎加入了好些人為因素,我覺得似魔法多於嚴謹的統計。葉兆輝是本地敢言的學者之中統計素養極高的一位,但科學討論講究證據,若其研究不夠透明,我認為報章不應將他的結果視作可靠。
一些誤差
綜觀以上兩種方法,均有一些瑕疵:- 同時經過天橋底的人數會否太多,令調查員不及點算。
- 走在行人路上的遊行者會否遭忽略。
- 沒有經過監察點(天橋底)的遊行者會否遭忽略。
- 走在兩條行車線交界處的人會否遭重複點算或忽略。
- 同理,在每個作點算的時窗開始或終結時,正在越過天橋底的人士,究竟應否點算。
第二點同樣令數字被低估。今年我無遊行,不知警方有無用鐵馬攔着監察點附近的行人路,若無的話,POP 的方法會數漏人頭。葉兆輝並無詳述其方法,不知有無中招。這種誤差很難避免。始終,何謂遊行人士,並無清楚定義。若有人沿着遊行方向在行人路上走,點算者那知道他是遊行人士還是普通行人?(反過來說,行人也可能走進遊行人士之中,但此情況應該罕有。)當然,以軍器廠街天橋底的情況來說,若有人從行人路繞過天橋並向遊行方向繼續走,應該是遊行人士無疑。要留意,除非調查隊伍事先充份宣傳各監察點的位置,否則這方面的誤差很難用問卷調查修正,原因是遊行者只會記得自己通過了監察點,但未必記得當時自己是從天橋下通過抑或從行人路繞過天橋。總之,很難責怪學者沒有顧及這方面。
第三點之前已討論過,它是上述各項當中最嚴重者,不過今年兩個調查隊均有考慮這點,相信不會引起大問題。順帶一提,04 年港大社會科學研究中心主任白景崇也調查過遊行人數(見 ESWN 摘錄), 方法是在金鐘天橋設置攝錄機,事後用人手點算錄影片段中的遊行人數,每三十秒點算頭四秒,再按比例推算出總人數。白景崇並無修正第三點所造成的誤差,以致結果嚴重偏低,不過他原本的目的並非要準確估計遊行人數,而是提供一種方法去驗證人手點算是否可靠。他的方法也沒有上述第一、二、四項毛病,有懷疑的時候也可重新點算。理論上,POP 及葉兆輝也可以並應該以從錄影片段的點算結果為本。他們取 hand tally 而棄錄影帶,相信是為了儘快向傳媒公佈統計數字。
第四、五兩點是雙向偏差。若負責相鄰路線的點算員均把走在行車線交界的人當作自己線上的遊行者,就會高估了數字;反之,若大家都剔除這類人不算,就會低估了人數。POP 的方法即有此毛病,葉兆輝並無詳述其方法,但相信屬同一套路。只要抽樣比較現場點算結果與從錄影片段中點算結果,這方面的誤差很容易修正,然而 POP 及葉兆輝均無解釋他們有否採取適當措施,不過這方面的誤差,相信極微。
整體來說,POP 及葉兆輝的方法均傾向低估遊行人數,但實際低估了多少,我無充份資料,難以判斷,不過我相信今年上述五項因素造成,而又未曾應付的誤差並不大。真正有問題的,反而是抽樣方法本身。
抽樣方法的問題
大學聯隊、POP、葉兆輝或白景崇,都是每某 m 分鐘點算頭 n 分鐘。電子工程佬稱此為 uniform sampling。從統計角度去看,採用 uniform sampling 是一種很奇怪的 practice,最低限度也應該使用 systematic sampling。Uniform sampling 與 systematic sampling 的分別,在於第一個時段如何點算。以聯隊的做法為例,他們每五分鐘點算頭一分鐘。若是 systematic sampling 的話,應該從首五分鐘的時段隨機選擇其中一分鐘來點算,然後從該時點起,固定地每隔五分鐘取一次樣本。這樣,才可以令整個遊行中每一分鐘也有可能成為樣本。聯隊的做法,會令每五分鐘時段的後四分鐘不可能成為樣本。此外,uniform sampling 與 systematic sampling,均有對週期性資料存在極大潛在偏差的弊病。舉個例,若人流以如下的波狀到達:
圖中人流以五分鐘為一週期,而每週期有 13+10+9+20+18 = 70 人通過,或每分鐘 14 人。若按 POP 的取樣方法,每五分鐘點算頭三分鐘,就會永遠碰着週期之中人流最低的三分鐘,令結果變成每三分鐘 13+10+9 = 32 人,或每分鐘 10.67 人,比正確數字低估了足足 24%。諷刺的是,若按聯隊的方法,每五分鐘取頭一分鐘,結果將成每分鐘 13 人,與正確答案只差一人。樣本較少反而較準確,但這只是死好命,不是可以依靠的辦法。
現實中的一波波人潮,當然不是那麼有規律,但是人流總有疏密變化,而我們不知道它有無局部的週期性。更重要的,是當我們使用 uniform/systematic sampling 的時候,無法預知究竟抽樣頻率與人潮頻率比較,是高是低。電子工程佬也有類似概念。 舉例說,若對某電波每隔一秒抽樣,發現其波幅乃下圖各黑點所代表的數值: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
他們發現,若要從離散的樣本數值重構整個波形(例如利用離散傅立葉變換),往往只會構作出較低頻的周波(本例中為圖中藍線),不能還原高周波(圖中紅線)。要準確還原波形,別無他法,只能用更高抽樣頻率。抽樣頻率愈高愈好,看似是「阿媽是女人」之類的廢話,但訊息處理 (signal processing) 理論其實說得更具體 ── 抽樣的頻率應該最少兩倍於所觀察的周波的最高頻率,方才可靠。電子工程佬稱此為 oversampling。
Simple random sampling and stratified sampling
遊行者以群落方式波狀推進(明報圖片) |
簡單隨機抽樣,可以避免人流的局部週期性帶來的影響,但是它也帶來新問題。歷年的七一遊行,都是以中間時段為高峰,較早的時段次之,遊行將結束時流量最少。若隨機抽樣,萬一樣本集中在前後兩段,或集中於中間時段,就會「一鑊熟」。
較四平八穩的做法,是用 stratified sampling。用聯隊的例子來描述的話,我們仍可以五分鐘作一時段,但每個時段內到底點算那一分鐘,則隨機決定。這種做法較少受到宏觀或微觀的人流起伏影響,比較穩陣。
讀者可能會問,各學者為何不採取這種抽樣方法?其中一個可能答案,是為了執行上的權宜。每條行車線及每個時段隨機選擇一分鐘,製成點算時間表,這可以事先做,但臨場通知每位點算員按時點算,要較多協調功夫,也容易出錯。人手有限之下,簡單的抽樣方法比較吸引。
幾分鐘的起伏
說甚麼局部的週期性,也許扯得太遠,事實上我也沒有證據顯示人潮的局部週期性真的對 uniform sampling 構成大影響,所以讀者不妨當我沒說過,忘記那些甚麼周波東東的廢噏。但就算不考慮這個因素,各學者的統計方法,如電鋸所言,仍忽略了最基本的 sampling error。撇開細眉細眼的數目不談,各學者基本上是這樣估計出遊行人數:
- 用 uniform sampling 數人頭,每某 N 分鐘點算頭 n 分鐘。
- 將整個 N 分鐘時段的人數,按比例當成 #1 點算結果的 N/n 倍。
- 在現場或事後用電話,抽樣訪問,找出未監察比例。
- 將 #2 的結果除以已監察比例,就是總遊行人數。
短短幾分鐘之內的人流量,可以有多大變化?直覺上,人多的時候,大家的活動空間有限,遊行隊伍的密度縱有起伏,也只是逐漸變化。用高中數學術語來說,人流的時間曲線比較平滑,用前三分鐘的人流按比例算出後兩分鐘的人流,就好像用 retangular rule 或 trapezoidal rule 來計算定積分,方法儘管粗糙,但準確度應該令人滿意?
前面提到白景崇從錄影帶點算,目的是驗證其他隊伍人手點算的準確性。他每卅秒點算頭四秒,結果發現當年通過金鐘天橋的總人數為 112,000 人,與葉兆輝用人手點算得出的 110,000 人,只有二千人次的差距。驟眼看來,這似乎顯示結合上述 #1 與 #2 的結果會相當準確,但參照當年聯隊的報告,又似乎不是這樣:
讀者或許已注意到,不單按人流密度的多個遊行人數推算存在著很大差異,即使在相近地方作直接點算的遊行人數亦有很大差異。舉例說,本研究隊在軍器廠街天橋接近金鐘的點算站共錄得十四萬九千名遊行人士經過,而葉兆輝領導的另一支研究隊在金鐘太古廣場附近的天橋卻點算得十一萬人,兩個點算站相距不遠,但人數卻相差了四萬人。同樣地,葉兆輝領導的研究隊在銅鑼灣電業城點算到十二萬遊行人士,而《星島日報》刊載的大埔專上學生同盟研究隊,亦於銅鑼灣作點算,他們採用每十五分鐘拍攝一分鐘人流,然後投影及點算人流的方法,點算到途經該點算站的遊行人數為九萬人,兩者之間亦相距了三萬人。若非點算不準確,則中途加入或離開的遊行人數確實不少!當年聯隊的報告還可以將差異歸因於兩隊的不同監察點之間有人中途加入或離開,但今年七一,兩隊均在同一地點(軍器廠街天橋)設置監察點。按時間比例得出上述 #2 的結果之後,你猜他們估計有多少人通過監察點?
答案:POP ── 41,019 人;葉兆輝 ── 約 51,000 人,兩者相差 24%!
POP 是每五分鐘點算頭三分鐘,葉兆輝則點算一分鐘。除非其中一方人手點算 (即 #1) 出現很大錯誤,否則就是 #2 出問題,人流可以於五分鐘內有巨大起伏。
如何估計這方面的誤差?若沿用 uniform sampling 的話,是無能為力的。例如每五分鐘點算頭一分鐘,由於是固定樣本,頭一分鐘無代表性。用它來推斷其餘四分鐘的數字,我們不單不知道 margin of error,就連統計結果本身向那個方向偏差也不知道。儘管今年 POP 與葉兆輝也有公佈他們所謂的「統計誤差」(POP: interval estimate = 54,000─64,000; Yip: 60,000─70,000),但 POP 指的誤差是因計算未監察比例 (#3) 所引至的部份,而葉兆輝則一貫神奇地不知從何處得出誤差的大小。
如何估計遊行人數
要避免 uniform sampling 的弊病,最好還是從根本改善抽樣方法。用 simple random sampling 或 stratified sampling,均可得到 unbiased estimators。由於隨機抽樣,每一分鐘也有機會成為樣本,因此每個樣本也有代表性,可以用來計算統計誤差。
實作的話,應該用 stratified sampling 而不是 simple random sampling。兩者都是隨機抽樣,implementation 的難度相若,但 stratified sampling 可以控制取樣頻率,而且它理論上的誤差遠比 simple random sampling 低(若兩者皆有 n 個樣本,而前者有 n 個同樣大的 strata,每個 stratum 一個樣本,則前者的誤差只是後者的 1/sqrt(n) 倍)。
舉例說,調查隊可以三分鐘作一時段,每時段均隨機選擇一分鐘,讓各路線的負責人同時點算(亦即各路線並非各自隨機選擇點算時間)。每三分鐘揀一分鐘來點算,亦即是兩次點算之間最多有四分鐘空檔,與葉兆輝或當年聯隊每五分鐘點算一分鐘所產生的空檔相若,每人亦最多連續點算兩分鐘,比 POP 的連續點算三分鐘短,隊員有較多時間休息。此外,取樣率是 1/3,比聯隊或葉兆輝的 1/5 高,但比 POP 的 3/5 低,調查隊伍的人力應該應付得來。各路線皆在同一分鐘點算,協調上也較方便。
從這種取樣方法估計出總遊行人數及其誤差,其實就是 Monte Carlo method,這些一般講 simulation 或 numerical integration 的大學教科書都有教,甚至列出公式,故此處不贅。
11 則留言:
用建議的那個方法,因為回答「真問題」的人數少了,似乎要訪問更多的人才可以得到原有的可靠度。在經費上或有困難。
另一個懶人方法﹕把「謊報」的人數都自動當成回答「有經過」(正如你說,他們很有動機答有),然後在回答「有經過」的人當中剔除同樣數目。
按你提及的那個例子﹕
「3512 位回應者之中,竟然有 231 說有參加。由於當年香港居民之中,約 5,500,000 位為十八歲或以上,因此按問卷結果的比例計,應該有 5,500,000 x 231 / 3512 = 362,000 人遊行,明顯與聯隊估計的 193,000 人不符。」
如果沒有人謊報,而且所有人被數到,因為點算到的人有149,057,在回應人士中應該149,057 / 5,500,000 x 3512 = 95 人回應有遊行。即是有 231 - 95 = 136人可能是謊報的。
在原本回應 179 人有經過天橋底減去 136 人,即是 43 人。以 43 / 95 = 45.2% 的人曾經過天橋底。
149,057 / 45.2% = 329,772 人曾參加遊行。
我下年有興趣玩下野,唔參加遊行,試下去同一個位拍片。
每小時隨機抽十五分鐘錄下來。(用 random number table 抽0-60 之間的十五個連續數) 遊行比盡行八個鐘,兩餅 DV 帶 (兩小時) 都搞掂。
當天的計算是在每個十五分都隨機抽三十秒來數人頭。
事後再比數兩兩小時影帶數人頭。
目的不是要計算人數,而是計算行經那裡的平均流速及其可能的 distribution 樣貌,以便進行 Monte-Carlo 。
最有挑戰性的「未解決問題」是主辦單位今年如何能「精準地」推算出218,000。以知﹕蘋果日報“民陣召集人范國威說,他們分別在銅鑼灣、灣仔及中環派出八位義工進行點算,統計結果可靠。”如果每一個地點都是50000-60000人走過﹐有什麼方法可以算出來218,000﹖3x60000只不過是180000而已﹐但已經是假設所有的人都只可以走過其中一個地點。
民陣沒有公佈調查細節,根本無法討論。
正如在下先前私下所言,我想除了星屑那個「社運醫療隊」,民間人士還應該搞一個「社運民調隊」去數人頭了。至少可以跟港大的數字比較一下。
最大的問題是,怎樣看也不只有六萬人參與(單是換算成維園出閘速度也太低,就算考慮電鋸說警方不時截龍的影響也是太低了),那麼為何港大民調在天橋只數到四萬多﹖那些人頭去了哪裡﹖
「3512 位回應者之中,竟然有 231 說有參加。由於當年香港居民之中,約 5,500,000 位為十八歲或以上,因此按問卷結果的比例計,應該有 5,500,000 x 231 / 3512 = 362,000 人遊行,明顯與聯隊估計的 193,000 人不符。」
我注意到的是: 平均回應率是 63.8%. 首先, 我懷疑是否真的有那麼多人回應電話調查. 其次, 我認為, 謊稱有參與的人不大可能會佔很高的比例, 而不回應的人大概九成九沒有參與遊行, 這就可以解釋上述的"不符".
方潤,你那 136 人除了謊報者,還有去了遊行,但沒有經過天橋底的人呀!怎麼可以統統當他們是謊報者呢?
電鋸,理論上,無論你一支公走去玩嘢抑或遊行,對整個遊行來說,都是 statistically insignificant 嘅。正所謂多你一個唔多,少你一個唔少,想玩就玩,毋須多慮!
Roland-san,可能遊行者都有 multiple personalities,而民陣的八位義工都是精挑細選的 psychics?!另一個可能,是學者從天橋上較難看到小孩子,而義工隊是地面部隊,全部「無走雞」。遊行者其實以小孩為主力,香港的未來真是光明呀!
匿名君,當時聯隊所做的抽樣電話調查,可能是「搭單」由 POP 做的。POP 是老字號,民間認受性高,他們的調查常常都有六七成的回應率,加上當時七一遊行是矚目事件,聯隊的訪問有 63.8% 回應率並不出奇。至於你那個解釋,我覺得很有道理。雖然有遊行的人未必有興趣做電話問卷調查,但是沒去遊行的,有些根本對政治冷感,所以肯受訪的機會應該更低。不過即使沒回應的人統統沒去遊行,照問卷結果的比例計,仍應該有 362,000 人 x 63.8% = 230,956 人去遊行,明顯比聯隊估計的 193,000 人高,所以應該還是有人謊報。若無回應者皆無遊行,而聯隊估計的遊行人數又大致準確,那麼謊報率說不定只有一成左右。
方潤:葉兆輝和 POP 低估得最嚴重的,可能並非遊行人數,而是 margin of error。譬如葉兆輝的 interval estimate 是六至七萬人,但是單是 POP 的 point estimate (五萬八)已經在葉兆輝的信賴區間以外。另一方面,有一點我在文中沒有提及的,是參看 POP 歷年的七一遊行統計,你會發現就算是兩條行車線之間的人數差別,也可以達到 30%。某一分鐘的遊行人數與下一分鐘之間的起伏,是縱向的起伏;行車線與行車線之間的差異,是橫向的起伏。兩種起伏並非無關(例如我這條路線前面有人擋住,我會轉線爬頭),我也難以從橫向的起伏推斷出縱向的起伏幅度,可是從 POP 歷年的結果去看,我懷疑 uniform sampling 導至的(縱向的)sampling error 是相當高的。
今年 POP 的 sampling rate 十分高(五分之三),拿葉兆輝的數字與 POP 的比較,儘管 relative error 很大(未考慮未監察比例之前,相差 24%;最後結果則相差 10%),但還不至以倍計,所以我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民陣聲稱的廿一萬人的。然而 uniform sampling 的潛在 sampling error 可以很高,所以要是說今年有八萬人遊行,而學者們都低估了一兩萬人,那是不足為奇的。
不過話說回來,有時我們覺得遊行人數多,可能只是我們身處遊行隊伍比較密集的地方,又或者看到報章照片(記者專揀最浩蕩的場面來拍攝),才有的錯誤印象。當然,今次就算是葉兆輝和 POP,應該也不會認為他們的數字是偏高的。
"對於民陣的數字較學者多三倍,范國威解釋,民陣自○三年至今,用的是「點算」方法,今年民陣有八名義工在銅鑼灣、灣仔及中環三個地方,用最原始的方式逐個人頭點算。他指,港大社工系教授葉兆輝的方法是「推算」,"
民陣指他們不是「推算」,而是「點算」。(但我並不明白為何點算的數字會如此「靚」,是 218000 ,而不是 217999 或 218001 。)那即是,民陣覺得自己是在做 census ,學者是在做 survey ;他們掌握了 population 的數據,學者只是以 sample 作 inference 。
其實民陣的測量法,就算沒有詳細公佈,也可以預料同樣會有「未監察比例」的問題,不知道他們又如何處理。如果「點算」出六萬人,再假定只有 28% 人經過測量點,就可以有二十一萬幾人。
電鋸,你的 creative accounting 果然厲害!直情可以去投資銀行或者 Enron 之類的大 firm 打工!
1. 那 136 人除了謊報者,還有去了遊行,但沒有經過天橋底的人呀!---->所以這樣會低估了沒有經過天橋底的人數,隨之因為高估了沒經過天橋底的比例而高估了總人數。
或者可以比較另一個數字﹖
3512人之中,有179人回應有經過天橋底(231*77.4%),換算到全港成年人口比例即是280,324人。
而港大民調在天橋底數到的有149,057人,即是只有53.2%被數到,其餘的不是謊報就是港大民調的人數不到。
2. 「有時我們覺得遊行人數多,可能只是我們身處遊行隊伍比較密集的地方,又或者看到報章照片」
至少在下估計的方式(出閘速度)應該與此無關。當然如果找人不參加而一直在點算的話應該會消除到警方截龍的影響。
(3. 用錯account留言,幫我刪了上面的紀錄可以嗎﹖)
那又如何呢!我們想知道的是不經過天橋底的比率(文中所謂「未監察比例」),而不是「不經過天橋底或謊報」的比率。(更何況當年聯隊點算經過天橋底的人數時,可不是只點算成年人。)
出閘速度方面,我並無意見,因為我每次都是中途加入的,不清楚維園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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