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那位叫閭丘露薇的記者。她說:
「我一直在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當記者本身成為新聞主角的時候,往往就領引讀者忽略了新聞的本身,而記者在採訪的過程中遇到各種困難,甚至可能要付出生命,這些都是這份職業本身所包含的風險,是否足以構成把這些演變成新聞,利用自己的話語權,來為媒體討回一個公道,那對其他的新聞當事人,甚至對讀者反而造成了不公?」《都是那些日子》的博主 Erynnyes 君(本身也是新聞工作者)對這番話顯得有點光火。他說:
「甚麼叫『而記者在採訪的過程中遇到各種困難,甚至可能要付出生命,這些都是這份職業本身所包含的風險,是否足以構成把這些演變成新聞』?難道警察工作,己包含了被暴徙殺死的風險,有警察被暴徒毆打,那代表警察工會及同工,就不可以申訴、遣責暴徒的行徑?警察被暴徒毆打,那就不是新聞了、因為這份職業,早有這樣的風險存在,那又『是否足以構成把這些演變成新聞』?」閭丘氏的主張,其實是「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的變奏,只不過今次咬人的並非生物學上的狗,而是某些人口中的「共狗」。
狗咬人是否有新聞價值,視乎它們咬人的頻率高低,以及背後有否更深的原因。一般而言,不論在本地抑或外國,記者遭受暴力對待,或被官方拘禁,甚至被殺,從來都是新聞。閭丘氏一文指「比較其他地方,香港記者總是成為新聞的主角」,我很懷疑有無數據支持。記者也是巿民,倘若一般巿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是值得報道的話,記者沒理由要受歧視,況且記者遭不當處置亦反映了一地的新聞自由水平,因而值得報道。
閭丘露薇引年前有記者 CNN 記者於天安門採訪奧運新聞時給便衣公安遮擋鏡頭一事,說「記者在這條新聞裏面依然不是主角,而是新聞的一部分,為的是配合說明這條新聞報道的主題,那就是在奧運期間,保安非常的嚴密。」言下之意,似乎「新聞自由受影響」只可成為配菜,不能當作主題。
近期傳媒對內地新聞自由的憂慮,並非杞人憂天,而是有脈可尋。早前四川維權人士譚作人被控「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開審前當地公安藉詞指香港記者藏毒,非法軟禁記者及搜查酒店房間達六小時,當時已有人質疑內地官員是否已開始用一些較以往過火得多的做法去阻隢記者採訪。今次香港三名記者於光天化日之下遭武警毒打,事後官方還要砌詞誣捏記者「煽動鬧事」,即使毒打是偶發事件,新聞辦的誣衊卻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利器。面對如此事態,還認為記者是「利用自己的話語權,來為媒體討回一個公道」,「對其他的新聞當事人,甚至對讀者反而造成了不公」,而不認為事件本身具重大新聞價值,以記者來說,閭丘氏未免遲鈍了一些。
再說,記者並非是主動要成為主角的。
閭丘氏認為報道記者被打會令公眾「忽略了更應該關心的新聞,就是烏魯木齊的局勢」,更是叫人驚訝。三名香港記者就是因為要採訪「更應該關心的新聞」,才會被打的呀!反過來說,當你已被毒打兼扣留,你又如何採訪你更應該關心的新聞?抑或閭丘氏想說當時其他記者應該不理三名同行不顧,而去採訪他們更應該關心的新聞?
退一步想,三名記者的遭遇對我們瞭解新疆局勢亦並非全無幫助。試想一想,如果連對人畜無害的香港記者都要毒打的話,你很難希望內地官方能夠公正對待當地不同民族、內心滿懷憤怒的人民,這是名為「管治問題」的冰山的一角。從武力角度看,政府大規模出動武警,一來治標不治本,二來不能持久,三來亦反映官方反應遲緩。今次針筒扎人事件和七月的騷亂一樣,公安方面都是事件過後才出動(例如見本博前文),事件發生時治安當局絲毫沒有制止事態發展的意思(因此官方沒有「當場拘捕騷亂者」的報道,而疑犯都是因密告或事後公安調查才遭拘捕)。內地公安再不濟,也不致遲鈍若斯,他們每次都遲了出動,可能是上層有政治考慮,以致遲遲不敢用冶安方法解決治安問題。著名的美國知識份子 Noam Chomsky 曾說,即使是對付恐怖主義者,最重要的是加強一般治安工作以及排解其支持者合理的不滿 (to address the legitimate grievances of their supporters)。新疆之亂源於中共的大規模殖民及種族之間的社會流動性差異。這是中共多年種下的因,短期內無法治本,然而中共又不加強巿面的警力,以致平素亦不能治標。本博前文引的騷亂片段,發生地點鄰近公安局、醫院及國際大巴扎,應絕不偏僻,但警方卻是於騷亂者遠颷之後才施施然到場。姑勿論新疆原住民與漢族移民的歷史恩怨誰對誰錯,騷亂發生的時候,若警察能及早到場,至少可使事態好轉一點,沒那麼多人死傷。七月的騷亂,即使不追究歷史責任,中共亦難持其咎。
不過閭丘露薇也並非全是錯的,例如我同意傳媒今年不應該報道內地國慶,因為它令公眾「忽略了更應該關心的新聞」,例如內地吏治敗壞,官、商與黑道勾結,以及中共於新疆及西藏實行的殖民統治等等。
誠心祝願閭丘露薇可以見到人咬狗的一天。
我怎么仍然觉得闾丘说的有道理。我想她觉不会认为“狗咬人永远不能是新闻”,她只不过在讽刺有些香港媒体太把自己当回事,消费廉价的新闻点。试想,在中国大陆、甚至在全世界任何有大量军警出现的地方采访,要让军警‘越轨’攻击警察实在太容易了,在中国有,在美国也有;有的特别有新闻价值,有的就小一点。而好的记者应该特别地去主动避免这类新闻出现,而让那些他们本应报导的新闻更多地展示在读者面前。而(据闾丘)香港记者在大陆采访时似乎并不太乎这些,只要有攻击记者的事件就算采到“大条”了,而忘记了要想与狗谋新闻,就要学会一点狗的规则,这是优秀记者的自律和素养,而并不一定是对原则的让步。当然,这只是闾丘对香港记者的印象,至于对不对就不得而知,或你知我知了。另外,她也有点guts,敢在香港跟受共狗欺负的记者叫板。
回覆刪除同上面﹕
回覆刪除1. 整個新疆事件,香港傳媒一直都有報道,怎麼算是不盡責﹖現在同行被打,一併報道也有問題﹖
難道記者被打之後,香港記者就其他統統不報道,只講記者被打﹖
2. 夠膽跟「受共狗欺負的記者」叫板算甚麼guts﹖狗咬人,你去罵人算是guts﹖
你夠膽去跟惡狗叫板才算是guts﹗
wo,欢迎莅临敝博。我又不是真理教教主,你觉得闾丘氏有道理,不过是各抒己见,那是很平常的。
回覆刪除我不能同意闾丘氏的见解。她批评她的记者朋友「没有换位思考」,难道她又有?当她的朋友说「因为你从来没有被打过」的时候,正好指出闾丘氏没试过站在被打记者的角度去想事情。闾丘于文中自称「身为记者……因为各种原因采访遭到阻挠的情况都会遇到……有体力上的暴力对待」,但我很怀疑她体验过的「阻隢」,顶多是不获采访而已。
至于你说「想与狗谋新闻,就要学会一点狗的规则」,大概你忘了那三名香港记者是有依足规矩申请采访证吧。没有依从内地规则的不是记者,而是武警。当然,若你说记者没有依从「共产党/干部/武警/军队永远是对的」这个潜规则,我就无话可说了。
话说回来,当闾丘氏批评香港的记者同行时,她又岂非「忽略了更应该关心的新闻」,「对其他的新闻当事人,甚至对读者反而造成了不公」?到底闾丘露薇对新疆作过什么精辟报道,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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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潤:閭丘露薇的文章,我覺得有很值得欣賞的地方,特別是她評論之前,「功課」真的做得很足,而且她關心的事情也比較廣,我想這是不少香港記者和在下這種吹水家遠遠及不上的。然而閭丘氏的文章常常給我兩種感覺,其一是沒有風骨,這不是說她不會批評權貴,而是說她只有在人人都懂得批評的時候,又或者批評本身不痛不癢的時候,才會作出批評;其二是她的文章太扮理性、亦太過「報告文學」,也就是說明明是一種意見,總會給她包裝成真理或事實似的。就好像今次她說要「換位思考」,這永遠都是對的,問題是她自己不但沒有換位思考,同時亦把他人的堅持己見說成沒有「換位思考」。另外,她文中說:
「看到身邊不少年輕的香港記者,他們出道效仿的榜樣,更多的是那些一『查』出名、一『打』出名或者一『罵』出名的同行 ……」
此種說法就更誤導人了,一來這只是她的印象,二來誰知道她口中的年輕記者是為了那些前輩的甚麼質素才仿效他們?更不用說她自己都是扮戰地記者出名這件事了。
總之,我覺得閭丘露薇就好像維基百科,用來瞭解事情是一個很好的起點,但是對當中的隱藏的主張就要相當小心。
朋友们,relax啦。我其实一直都好希望香港这样一个离中国大陆最近的自由土地能多出产一点反思大陆体制的深度文章,大 陆有很多人在思考,在写长篇的调查,却不得发表,或发表了要被关起来。而在香港‘骂狗’不会有什么问题,却成天都是没味道的口水,这里杀人啦、那里打人啦、这里打击言论自由啦、那里殖民统治啦。。。没劲啦,看cnn就知道啦,还要用你香港的华文媒体?
回覆刪除谁也没说武警打记者就是对的,只不过记者被打也要“值”这个打。要是记者能在被打后返回香港以胜利者的姿态示人,虽然被狗咬,但搞到很劲的调查,大家庆祝之余在痛骂几声恶狗,那就‘型’得多啦。可能你又要说我:没搞到很劲的调查被打就应该啊?唔系啦,这与其说是骂记者,不如说是恨铁不成钢。
回方潤:在大陆骂狗绝对是有guts,在香港...马马虎虎、日常便饭啦